同学聚会回忆往事时,特别提到了两个老师,在提老师之前还是要提一下校长。老校长四十年代参加地下党,知识分子出身,温文尔雅,颇有学者风度,待人谦虚平和,是个受人尊敬的长者。因为他的善良和极富同情心使得我的两个老师在最困难的时期摆脱了暂时的困境。9 m+ v" J* f2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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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书法老师是林则徐的玄外孙,尤善颜体,一些著名的风景名胜区都留有他的墨宝,享誉中国和东南亚。文革中吃尽苦头,文革后长期没有工作,竟然难以维持生计,经济十分窘迫。恢复高考后校长把我的书法老师请来教课,当然是临时工,不管怎样总是解决了老师的生活问题,否则真不知道老师一家会如何生活下去。就像杨志卖刀,人窘迫的时候恐怕一块钱都会难死一个大男子汉。渡过了暂时的难关,当然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老师的墨宝也值钱了,当时的我竟也傻乎乎的,从来没有想到请老师给自己留下一个字。 还有一个是教写作的老师,他55年考上北大,但是家里穷没钱读书,只好放弃,56年又考上北大,书还没读完就被打成了右派,发配到青海去。回到原籍后也是万分窘迫,身上根本掏不出几块钱来,连吃饭都成问题,也是老校长破例把他请来给了他一份工作。我们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来上课的情景,人又瘦又黑,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南方天气热,但他连条过夏的单裤都没有,是把北方带来的棉裤抽掉棉花当单裤穿,衣服满是油渍,肩膀上永远挎着一个绿色的军用挎包,走在大街上和一个邋遢的流浪汉没有什么区别。一个北大的高材生直到四十多岁连老婆都没能娶上,人生遭遇实在令人感慨万分。 $ a, Y* c4 u' N
现代知识分子不仅在肉体上备受折磨甚至冤死边陲,在精神上也彻底被打垮了,记忆中老师那谦卑的神情至今还历历在目。一个容不下知识分子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即使他们具有天生的叛逆精神;而今,一个抛弃了工农底层民众的社会更是不道德和毁灭性的灾难,哪怕他们天生愚笨和无能。两个老师历经反右和文革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不能说那两个老师的人品是毫无瑕疵的,但受教期间分明感到他们是心地善良的好人,按他们的才华来说本不应如此潦倒落魄。我不知道那些如今为反右和文革叫好的人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态,他们为什么会对那种不人道的运动喝彩,难道直到今天他们还需要彰显自己坚定的革命精神吗?而在我,对于毛屡次迫害知识分子的行为只有深深的厌恶。一个人将自己的政治对手打压下去或消灭其肉体只是一场争斗或个人恩怨,有些人把那叫做路线斗争,如果一个人的政策或发起的社会运动让千万个连领袖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受到迫害和牵连,对于人民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