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女人,生来就已经颓然老去。 9 j2 N; S, g, h! r' ~4 ^
因为她们得了一种使人瞬间老去的病,那就是寂寞。
' o" {; i# w. u( Y% j' x 那些寂寞的女人,以格外的慧眼和生就的聪明,轻易就把沧桑看透了,红尘看冷了。她们的身边总似热闹,心底却怀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空洞和虚无,凭你有怎样的锦心绣口,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洞和虚无。
3 K2 O7 f8 G% I 那些寂寞的女人,在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洞和虚无里,象一个个对隅长叹的老人,抚摸着心底堆叠的老年斑,耳边恍然一阕“思想起”兹兹拉拉、若断若继。烦了就突然拂袖而起,冲着虚空发一顿不可理喻的脾气。
! O. T6 h3 g& H) F( ` 那些寂寞的女人,她们能清楚地听到时间细碎的步子,所以总比无所知觉的人多一份恐慌。她们不得不去寻找一些什么来压惊。通常都是爱情,或文字。她们把自己埋进去,易碎的爱情或虚构的文字里,用自我麻醉的方式来对抗时间的流逝。她们富有穿透力的爱或文字,于他人是尖剑锐戟,于自己是高榻暖枕,她们穴居其中,以老人特有的了然和冷静洞察这个世界。 2 F( H" [6 l7 e$ A) M3 I
那些寂寞的女人,埋了自己以后,对结局都早有预感,心底明白那散场的凄清、悲凉。有时先就嘿嘿窃笑起来,笑眼前一切正在发生的,原来都在意料之中。那笑是老而不死为贼的狡黠。边笑边又流下泪来。到底贪恋尘世间那一抹欢悦的温暖,到底伤悼零丁人那别样尴尬的孤寒。 " m; w) h2 L& K9 V" Z
比如,张爱玲。 ——她比寂寞更烟花
6 l6 p' ~& P8 D3 x; D 张爱玲的孤高和决绝,源自于她的寂寞。她自小就是一个不被家族尤其是亲生父母待见的孩子,甚至父亲恨不得亲手杀她死。她只能和不喜欢自己也不被自己喜欢的姑姑生活在一起。被发现之前,她当着济济无名的小报副刊豆腐块作者,直到才情得到世人的容宠。有点红,但没现在这么红。她的一张自己很中意的照片到处都能看到,精瘦,昂着头,穿着旗袍,并不很漂亮,但有特别的孤傲清冷。仿佛一个倔极了的老人,鄙视一切,瞧不上就是瞧不上,包括自己。
5 J4 @3 A* L' g0 d2 R' w 然而不管怎样倔,仍然寂寞得低到尘埃里,只为了那里能开出一朵肮脏的花。她的寂寞,让她对胡兰成低声下气,象孤独的老人哀求一个活蹦乱跳、心思善变的顽童,陪自己同看尘埃里那朵花开。花是开了,但顽童也吃吃笑着逃掉。那花孤独地开,又孤独地谢。她的爱情,最后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 : x* b* U: N5 F) {
《三岔口》里宁静对吴彦祖说:“你再漂亮地把我杀了,等邻居闻到臭味叫来警察,撬开门时,脸上早长满了尸虫。” 吴彦祖笑:“我一定让那些警察来得比尸虫快。” ( M% M8 i4 C! z# T) K1 C
一个叫做张爱玲的老人,不管她的文字让多少人体味了尘世间奢华、流丽、细腻的温暖,后来还是悄悄死在美国的一个小寓所里,被人发现时,脸上长满了比警察还让人讨厌的尸虫。这样的死和香消玉陨的境界实在相差太远,差一点儿泯灭了人们对于三十年代时尚的全部幻想。没有暗香浮动,没有玉洁冰清,只有寒碜和孤苦。生命的袍子上不仅会爬满虱子,有时,还会爬满尸虫。
0 Z4 N! a) q8 Y2 @5 q% A1 U 超常绚丽的张爱玲,比寂寞更烟花的女子,却不知寂寞的烟花虽然是唯一不从泥土里长出来的花,但最终还是要归于泥土,且下场比任何一朵花都要狼籍。
. [; J2 x* T0 }9 G, X! c 比如,萧红。 ——什么也救不了她的寂寞。 5 H y: s; M! ^" w( O& ?
萧红这老人家是烈性的,从她逃离父母之命的那段与纨绔的婚姻起,她就在挣,直到再也挣不动。这个写出了《生死场》和《呼兰河传》的女人,如果不是寂寞,她可能会用她昂扬而激越的文字吓世界更大一跳。
+ }0 i7 X' Q9 w" z T- E" C 可惜,萧军的强硬与花心,端木蕻良的软弱和自私,把她推到了寂寞的苦杯里。前者不肯、后者无能,为了搭救她,伸手到杯里。
( J3 J( w7 `* Y3 n 1936、37年的中国文坛上流亡文学光辉灿烂,萧红却因为难以排遣的寂寞,端着“苦杯”自斟自饮,因为婚姻的失和,她已经完全沉溺在女人的小情绪里难以自拔。寂寞把她拖到杯底,身边的世界越来越空落,越来越沉寂,杯口的光明暗淡了,“孤独得和一张草叶似的”的萧红在水的阴冷里载沉载浮,她已经没有基点可踩,她已经出不去那绝望的杯。世界那么大,而她的世界只剩狭小的一杯。她只能哀叹:
0 Q9 F Y; ^% S/ ~9 t9 \4 C- ^ “我的胸中积满了沙石,因此我所想望着的:‘只是旷野、高天和飞鸟。’” 2 n0 Z2 v( h$ I" n" T0 |) _& j
“生命为什么不挂着铃子?不然丢了你,怎能感到有所亡失?”
7 H/ G# x2 u8 I6 s* G0 k “还没有走上沙漠,就忍受着沙漠之渴。那么,既走上了沙漠,又将怎样?” 0 y; E8 ~" j {7 B# E7 V( H& d
“当野草在人的心上长起来时,不必去铲锄,也绝铲锄不了。”
9 ^ O$ h& E3 U m 即使沉到水底,这个刚强的寂寞女人还是不甘地挣。她想以远行寻找寄托,却处处碰到扎心刺眼的情变;她想用写作来充实一切,却写不出一篇象样的东西。她的心底被寂寞掏空了。家人中,唯一关心她的祖父的死,把“温暖”和“爱”带走了;世人中,唯一帮助和引导她的鲁迅先生的死,把“正义”带走了。那些身边人先后死去的老人,都会在接二连三的死亡面前,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谁都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萧红一样恐惧了。她自言自语:“我将去了。”
- V' C) _) k& q3 C0 @9 @ 这个女人,有海洋与天空般广大的寂寞,却没有海洋与天空和寂寞对峙的广大心胸。她的刚烈,被寂寞浸淫,腐蚀,消失。虽然曾制造了振聋发聩的声音,但这女人31岁患白喉病逝时,再没发出任何声息。
_8 ^3 [ V9 E) N/ B 比如,三毛。 ——梦里寂寞知多少。 . ?; |7 S1 ~) i1 k6 e
她死了十五年,还是有人在怀念。毕竟那时候,她异彩纷呈的笔调,优游自在的生活,天马行空的个性,特立独行的人格,曾惊艳过许多的眼球,充实了许多的精神。
3 j+ x: _2 y$ K6 N h$ d 说起来,这个后来用丝袜把自己挂在卫生间里的女人,本是个懂得努力“向生活中另找乐趣”的人,因为对自由的渴望,她向往远方,因为对自由的憧憬,她选择了流浪。虽然这些茁壮的渴望和憧憬,是从自闭里萌生出来的。这个女人曾经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心里,任谁也进不去。幸好白先勇发现了她:画画得不行,文章却写得不错。从此文字为她心的禁锢开了一道小窗,她才得以从这道小窗户逃生。
* c* S1 T, a& t5 K 因为害怕那些枝长叶茂的寂寞,她拼命逃到天涯,逃到他的身边。其实属于他们的从来就不是风花雪月,都是很家常的,都是很琐碎的,有时甚至争吵。但那已经是抵抗寂寞最好的良药。偏偏老天好奇神仙眷侣是什么样子,想看一看,于是先拿回去一个。剩下她,在更深的寂寞里,独自陷落。 + I& s' z8 g/ Z* J% |
她并不是立刻被打倒的。虽然许多的代价,都是她不应该付出的代价;许多的折磨,都不是她应得的折磨。她不能留在某一个地方,她开始满世界不停地游走。得到又失去是痛的,铭记再忘记是难的,但要活下去,就必须这么做。 ! b# d' m4 k" `+ r- }% | `2 r2 `
老翅寒暑,其鸣也哀,数着指头过的日子太累了。她重新离群索居,从孤独和寂寞里捕捉象征性的自由与解脱。上天不忍心,再赐个稳重博学的德国人,却还是一个骗局,不久又收回去了,这些到底算了。久病的折磨,与歌王的纠葛,这些到底也算了。可是有人开始怀疑,根本没荷西这个人。这是不可能的。怎么会没有荷西呢?没有荷西,三毛也就没有了。“生命真是美丽,让我们珍爱每一个朝阳再起的明天。”明天是美丽的,但今夜太寂寞。寂寞到连那个朝阳再起的明天都放弃了。
3 ]0 _, j7 q2 w0 n1 A 她的绝笔是写给一个远隔千里性格迥异的大陆人的,并以此倾诉她的渴望和探寻,她的狐独和落寞。她对他说:“在当代中国作家中,你的文笔最有感应。看到后来,看成了某种孤寂。”,她“一生酷爱读书,是个读书的人,只可惜很少有朋友能够讲讲这方面的心得。”即便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Z- a" F7 n* }+ D
世人至今不能解读她为什么死。她告诉父母:“如果选择自己结束生命的这条路,你们也要想得明白,因为在我,那将是一个更幸福的归宿。”这是不会错的,能彻底逃避寂寞的法子,惟死而已。 % \# Q7 b' R) A5 _2 E3 Q
只是不知,如果有来生,她的来生有谁等着?是不是还会让她同样的寂寞? " R ]) ?# ^) ?6 @. g
比如,流氓燕 ——给寂寞吃下一剂春药。 - D% g, ^2 Y8 U% k
吃春药没什么不对。但是寂寞的老人们吃春药必须很小心药量的。她的量有点过大了。
* f! a( q5 Z! ?( M6 {# f 她的“裸体写真”只是想留住青春,却几乎把天涯所有的砖客们都惊动了。31岁的少妇,其实还不算老的;岁月的印记不太明显,但皮肤略松弛了;乳房少许下垂,但乳头依然挺立着;脸不是很漂亮的,即使长的漂亮,也不会有人说那是艺术,看看汤加丽就知道了。 ) |3 i. T0 X% v- d$ }5 F9 N
她是个祭起欲望大旗的女子,“游走在欲望与现实的边缘,要保证不跌向任何一边。一面醉着,一面醒,享受的就是人生的矛盾。”,她是挺黄的,不黄就不是流氓燕了。她说:“把博客上提示的‘进入’改成‘插入’吧”,她还说:记得“给你们的双手写情书”。
/ N7 Y; U' K0 r1 `0 G. _1 l* S 她就这么无所顾及地宣泄着。其实只是小女人。离婚的,属兔的,孤身带着一个孩子生活。一个害怕寂寞比老人怕死更甚的女子,用尽残存的一点媚力和一点想象力,拼命拽住时光的尾椎骨。 她的《爱情老了》里写着:
) B# V& \. _, P& h) i. U6 B “这次他一定是真的要走了。我的心突然空荡荡地。就像一个住了很多年的房子,一下子被人搬空了。于是,面对这空空的四壁,不知是去还是留。我能怎么样呢?……凡是那些在痛苦中还能哭出来的人,说明是个能享受痛苦的人。而我在痛苦面前,只有害怕,于是把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他要走了,我应该要给他一点最后的温柔。将妹妹打发出去,我们做爱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吧。” + i7 S/ H0 T+ ^# X- i' _ C7 M5 U
这个女人,看到彩虹很惊喜,于是电话打给一个并不很熟的朋友:你好,我打电话只是想告诉你,天上有彩虹。 3 n8 ?3 x/ D' B6 f% i
没别人了,即使有彩虹的时候,除了自己,除了那个并不很熟的朋友,再没别人了。彩虹底下的寂寞,从骨子里逼近的死亡般寂寞,使她老了,比脱的时候,更象个耄耋的老者。
+ G' h! |/ e* N 其实,网络里与流氓燕相仿的女人何止千万。许多网络女写手以她们的文字讲述着精神与肉体的角力与纠缠,那些现实与网络极度扭曲混乱的状态下臆想的呢喃与拥抱,那样看似火热的寒凉,让人心惊。这都是拜寂寞所赐,它是杀人于无形的杀手,轻易就剥夺了人惯常的理智而冷静的思维方式陷你于疯狂。宛如时光,轻易就剥夺了人青春的影子陷你于沧桑。
, C9 e0 ^1 P* `: | 寂寞作祟,就别责怪流氓燕们把寂寞从文字的声色渐渐落实到了动作的声色,别责怪她们趁着文字的微光在暗夜里妖娆地起舞,抗拒着对寂寞的恐怖从内心爬上胳膊,脸颊,眼角,抗拒着无人欣赏,顾影自怜的孤单。甚至别怪它,春药吃得太多,寂寞都会心机梗死的。 & g6 c* d4 }# I0 f: E A+ o
那些寂寞如老人的女人,那些绝望的美丽与震撼,那些龙钟的温度与湿度。
4 u1 z+ M% G0 ]) n, f 对着比岁月更快陈腐的寂寞的她们,掩鼻而过是残忍的,环伺左右是愚蠢的,最好隔人间烟火默默看着。至多,一声叹息。其余,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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