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小屋
有那么一片荒原,草长得没膝高,没有树,你可以看得见四周围住的山岭,那种巨大的黑影。
时间是晚上,天已经黑了,夜空中还没有出现星星。
幸好天上挂着一轮明月,可惜刚刚被一朵乌云遮过。
你就出露在朦胧的月光下,踩着没膝高的野草,踩得脚底沙沙响。
但,这种声音很快被呼呼的风声吞没了。
它们压倒一排草,裹住你提起的脚,又松开了,游过你笨拙的身子,从裤管口钻进去,带着一阵寒,溜过小腿,大腿,臀部,腰际,后背,从脖颈上窜出去,肆无忌惮地在这片荒原上游荡。
这就是风,来无影,去无踪,摸不着,看不见。
哈哈哈哈……你似乎听得到它们的笑声。
哈哈哈哈……这就是它们的笑声。
它们似乎又悲伤起来了,呜呜呜呜……
像鬼哭狼嚎。
是风在空中的颤栗。
你抬起头看时,它们正从头顶刮过,闪过的是一抹银白,一现即逝。
等你低下头去,它们又刚好从前方吹过来,野草漾起的波浪,是风的脚印,汹涌,澎湃。
你终于在这无边的夜色里,找到了这幢小屋,坐落在空旷的荒原中心的无名小屋。
低矮的屋檐,高耸的屋顶,尖尖的,像极了巫婆头上的帽子。
小屋有一扇窗,一扇门。
门是关着的。
于是你伸手去推门。
门倒了。
门在接触你手指的那一刹那间倒了。
在你的眼前倒了,倒在了屋里的地面上。
压缩的空气在门板下方卷起的团团的灰尘,扑到两侧,像是撞在什么东西上了,袅袅地弹回来,一顿一缩地飘舞门板上方。
在那腾起的灰尘,安伏下去之后,呈现在你面前的,是黑戌戌的门洞。
你抬起脚,迈出一步,踏在了门板上。
门板在你脚下的那部分就碎了。
你的脚在门板上制造了一个窟窿。
那窟窿的大小,刚好是你那只脚的大小。
而不是你那双鞋子的尺寸。
因为你没有穿鞋。
你的鞋子已经遗失在了空旷的荒原上一撮不知名草丛里了。
你光着脚踏在门板上,门板在你脚下的那部分就碎了,碎成细片。
你的脚底刚感觉着细片的僵硬,它又碎了。
你提起脚,脚下那个窟窿里看不到什么了,于是你抹了抹脚底,就扬起了那团团的粉末,在你手掌的周围,一顿一缩地飘舞。
门洞在屋里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光影,窗口也在窗前的桌面上留下了半个光影,还有地面上的半个。
窗户上除了窗框和纵立的木条,大概只有空气了。
然后你停在窗前,拿起桌上放着的那本笔记簿。
破旧的封面。
你好奇地打开来。
破损的纸页。
除了首页,后面大部分的页面都被什么东西粘在了一起。
你试图将它们分开来。
没有成功。
于是你认真地看着首页上的字。
字迹很模糊,不过借着月光还是可以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
“这里死过两个人……”
你很快地合上笔记簿,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除了那张桌,和*墙的一张床,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那张床,像极了一个狭长的木箱子,上面铺着一张更狭更长的草席。
那张更狭更长的草席拖过了床头,挂下来,就像一张帘子。
你走过去,蹲下来,掀开挂下来的草席,后面是床板。
你勾起食指,在床板上叩了两下。
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这说明里面应该是实的。
床底贴紧了地面,也贴紧了墙面,所以你只能张开手,把手掌贴在床侧上,试着将它抬起来。
纹丝不动。
于是你用力推了推。
还是纹丝不动。
你一把扯起了草席,把它掀到地上。
床面是平整的,什么都没有,除了草席带起的灰尘,仍弥漫在眼前。
你勾起食指,在床面上叩了两下。
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这说明里面应该是实的。
你捡起了草席,铺回到床上,把挂下来的那头移到了向里的更黑更暗的那个床头。
然后回到窗前,重新拿起笔记簿。
你发现除了首页,多了一页能翻开的纸页。
可惜上面没有内容,没有字,没有图案,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反射出的是月光的色彩。
于是你继续看着首页上的字。
“这里死过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这时候你听见“笃”、“笃”的两记叩击声。
好象是从床那边传过来的。
你回过头,沉默了一分钟。
身后平静如常。
于是你继续看着首页上的字。
“……男的是个中年人,女的是个年轻人。男的长得很高,女的长得很矮。男的长得很高所以很瘦,女的长得很矮所以很胖……”
这时候你又听见“笃”、“笃”的两记叩击声。
好象也是从床那边传过来的。
你回过头,沉默了一分钟。
身后平静如常。
你屏息谛听。
却什么也听不到了,除了窗外的风声。
于是你继续看着首页上的字。
“……男的相貌极美,女的相貌极丑。这个男人和女人是先后死去的,男的先死,女的后死。男的死在十年前,女的死在五年前……”
突然你感觉眼前像是晃过了什么东西。
于是你快步闪出门,门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绕着屋子走了整整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也许是有的 ,不过是躲藏在空旷的荒原上没膝高的野草丛里了。)
回到屋里后,你感觉地面变得冰冷了。
这跟荒原上的冷不一样。
那种是切肤的。
这种是彻骨的。
你打了个哆嗦,抖抖身体,顿顿脚。
然后回到窗前,重新拿起笔记簿。
你发现又多了一页能翻开的纸页。
可惜上面没有内容,没有字,没有图案,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反射出的是月光的色彩。
于是你继续看着首页上的字。
“……男的是被狼咬死的,女的是被***死的,他们的尸体后来都腐烂在——”
“你睡的这张的床底!”
你一惊,于是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床前的黑衣人,就在一步之远的地方,露出了脸上,也是身上唯一的白色。
牙齿。
你看不到红肿的牙床,你只瞧见惨白的牙齿,出现在对面那张漆黑的脸上。
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不过看起来更像一个白色的窟窿。
黑衣人说:“吓你的。”
嘿嘿,他笑了两声。
他在你面前蹲下身子,勾起手指往床板上叩了两下。
不一会儿你就听到了“笃”、“笃”的两记叩击声。
“嘿嘿。”
黑衣人脸上又露出了白色的窟窿。
他在笑。
他说:“里面是实的,全是木头。”
他起身,往窗口那边退了四步,说:
“男的是被狼咬死的。”
目光照亮着他的后脑勺,一个银灰的光晕;留给你的,是他脸庞上,以及身前的阴影。
“那是一头来自北方的恶狼。”
他说着,不停地开合着白色的窟窿。
“在这片荒原上,曾经生活过成批成批的狼。那些狼,是荒原上的王。它们残忍,贪婪,威胁着同样生活在这片荒原上的鹿群。生活在这片荒原边沿地带的人们,为了保护鹿群,就雇请了大帮大帮的猎人,捕杀了这里所有的狼。人们以为这样,鹿群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生存下去了,却不幸发现,它们因为失去了天敌,放弃了奔跑,体质日渐衰弱,甚至出现了大批的死亡。于是这时候人们又想起了狼。他们从遥远的北方,请来了大批大批的‘狼医生’,终于使鹿群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但是,这种来自北方的恶狼,除了酸涩的鹿肉,它们更感兴趣的,是鲜美的人肉。
“这种狼,聪明而狡猾,它会在黑暗降临的晚上,带上锋利的爪子,和尖锐的牙齿,躲藏在这片荒原上最不起眼的草丛后,等待。在你孤身行走的时候,它会合着你脚步的节拍,跟在你的身后,所以你根本无法预感它的存在。等到跟得近了,它会在你最松懈的那一刻,一跃而起,两只前爪挂在你肩上,长嘴往前一凑,就在那一瞬间截断你兴奋的颈动脉。然后你慢慢地倒下去,静静地躺在地上,默默地听着喉咙里的血液汩汩流出。你会看见一对绿幽幽的灯笼,它正趴在你身上,吸干剩下的每一滴血,撕咬你身上的每一片肉,直到一副白森森的骨架散在地上。
“那个男人就是这样被咬死的。”
他合上了白色的窟窿,向前走进了一步。
“你信不信?”
他又向前走进了一步,停下,问道。
你没有回答,你把视线停在他脸上,竭力辨认着那里的五官。
“你看得见我的嘴巴么?”
他在笑,又向前走进了一步。
你看得见,看得见那个不断开合着的白色窟窿。
他又向前走进了一步,到了你触手可及的眼前。
“你摸摸看。”他说。
你把放在腿上的双手,移到了背后。
“摸摸我的脖子。”
他说着,在你面前扬起了他的手。
你知道他是想抓你的手,你想躲,却感觉背后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抓住了。
他的手掌,是温暖的。
他把你的手,抓到了两人之间,在你的眼前,把你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
“你摸摸看。”他说。
你很听话地伸直了蜷曲的手指,让它贴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脖子,也是温暖的。
“右边,脖子的右边。”他说。
你就把手绕过他的脖颈,移到了脖子的右边。
这样子你跟他的脸凑得更近了,你能数得清,那个白色的窟窿里,有着上下两排牙齿,每排各有十一颗,有你的指甲盖那么大的牙齿,颗颗闪着刺眼的亮光。
可是除了这些,你能看到的,仍旧只是那张脸庞上的阴影。
“找找看,仔细找找看,”他说,“找到脖子上的两个孔洞,那是牙齿印。”
你的手指,就在他的脖子上,仔细地摸索起来。
真的有两个孔洞,有你的指头那么宽,竖直上下两个。
“插进去,用你的手指插进去。”他说。
你动了动手指,拿食指探了进去,在洞口边缘按了按,柔软的,你又往里探了一下,就听得“咯”、“咯”两声。他说:
“这就是恶狼留下的牙齿印。”
那个漆黑的脑袋,就在你眼前歪了一下,从脖子上折了下来,往旁边一栽,擦过你的胳膊,砸在床前的地面上,就像一个空脆的瓦瓮,掉在坚硬的地面上,开了花。
你听到破碎的声响,哐啷。
然后就有液体从那堆破碎的漆黑里流了出来,也是漆黑的。
还有许多长条形的东西,不停地扭弹着,从那滩液体里跳了出来。
你有点不相信地,谨慎地在断裂的脖子上碰了碰。
冰冷的嶙峋。
你一惊,于是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天已放亮,你一撑手,准备从床上爬起来。
这一撑手却让你飘了起来。
你就这么地往上飘,看着身下的床离你越来越远。
门,窗,窗前的桌子,以及桌上的笔记簿,都离你远去,在你的眼中变小。
终于,你被尖尖的屋顶挡在了高高的屋顶下。
你又往下一看,发现床上平躺着了一个人,穿着跟你一样的衣服。
没错,你仔细察看了一下,那就是你。
你躺在床上,伸直了双腿,十根脚指头痉挛似的分别向十个方向张开。你的一只手,搭在床沿上,另一只手,压在身下。你侧歪着头,两块碎木片从你的眼眶插进去,殷红的血液,从翻卷的眼皮下涌出来,滑过脸颊,淌过肩头,从那条蜡黄的手臂蜿蜒下去。汇聚的液体,顺着下垂的手指,挂在指肚上,一滴、一滴、一滴地在往下坠,慢慢地连成了一条线。这条线落到了地上,向着门外笔直地延伸,你似乎还听到了它们在地面拖曳的浅浅声。
床上的你突然全身一抖,下半身齐腰从身体上分了出去,滚动着摔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血红的疮口,正对着停在尖尖的屋顶上的你。
你一惊,于是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天已放亮,你一撑手,从床上爬起来,然后跳下床,跑到窗前,重新拿起笔记簿。
你发现那大部分被粘在一起的页面,已经全部分了开来。
上面原本应该是有内容的,有字,也有图案,可惜现在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了,阳光下反射出的是暗黑一片,洇透的墨迹。
你翻到了末页,发现只有这页保存得还算完好,上面清楚地写着一行大大的墨字:
“特别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2003/4/24
你知道吗
你这样的悬乎
不适合娱乐大众的
少有人会耐心的看完它
但是这不是说你的水平不好
读者也有责任吧
比如我看不完卡夫卡 我去他的文学网看了,虽然有点怪,但是在很多方面,的确是很让我嫉妒的,虽然我追求的不是这些 文学本就不是娱乐大众的
贴这样的文章应该是我对这个网站了解不够
或者想赚点帖子数也说不定
你知道吗
有人看了这篇文章给了三个字:
搞笑啊
又撞上了
要说最喜欢的作家
实在没法选择
如果非得回答
我说是卡夫卡
哪个文学网?
贴一下地址 是在说你的呵呵 该自负的时候不小心谦虚的一下
很有风格的文笔。
欣赏。 我还不知道下沙还有文学网啊?在这个真的下沙的地方还有这么~~~~~~~~~~ ----------------------------------------------
下沙文学网http://xiashawenxue.blogone.net/
别急别急这里这里~ 我们应该多重视文学 我一直不动文学指什么,谁给点拨一下,谢谢 我也不懂。很不懂。
怎么我签名档里的地址不能直接点击链接啊? 这要问你自己了 不是撞
你的文风摆在那里的么 我是看完咯
可是我怕看的人不多啊 谢谢!
能看完就是最大的鼓励! 我也不懂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文学
权且就算是懂吧
再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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